三也

【金孔】猫狗爱情03

刺鼻的味道从鼻子一路窜上脑袋，脑袋仍然是有些昏昏的。我有印象，金子涵带我打针时，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

金子涵说过生病的人都会来医院，除了打针之外，有一次我偷吃了她的巧克力，肚子疼得不行，也被金子涵抱着来过。

我生病了吗？我还能好起来吗？

带着口罩的漂亮姐姐跟我对上了眼，疼痛使我忍不住对她发出一声小声的呜咽。

“乖狗狗，有好一点吗？以后不可以打架哦。”她摸了摸我的头，虽然掌心非常温暖，但是没有金子涵的味道，让我有些烦躁和不安。

我想站起来找金子涵，但却发现后腿麻麻的，用不上劲，于是又只有软软地趴下来。

“喵……”我动了动我的耳朵，好像在身后捕捉到一声又小又紧张的猫叫。受伤的后腿痒痒的，好像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滑过，带着些微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舒服。

动了动脑袋，就看到了那里趴着的一只雪白团子。

小猫咪一边小心翼翼地舔舐被处理过的伤口旁的毛发，一边拎着一双水灵的猫眼担心地看过来。

我发出一些语调上扬的呜呜声，想告诉她我没事儿，只是有点使不上力。她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和我并排躺在一起，雪白的脑袋靠在我的鼻子上，那撮红色被风扬起，不自知地挠着我的下眼睑，对我有不自知的诱惑。

我眨了眨眼睛。

也许我的难过表现得过于人性化，眼睛漂亮的姐姐打开了病房的门，飘过来金子涵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金子涵和孔雪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虽然金子涵要比孔雪儿高上不少，但她披着一件外套，在孔雪儿的注视下缩着身体的样子却像极了被班主任抓到早恋的高中生。

孔雪儿凶恶恶地瞪了金子涵一眼，把她想要往回缩的右手扣在手心里，拿起酒精喷雾就要往上对付。

金子涵显然是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她低着头想要往后退，身体和被牢牢抓住的手腕却不听使唤。

她只能小声地吸了一口气，憋出一句含着点哭腔的疼来。

孔雪儿当下就软了下来，眼角柔和地吊着，目光同她呼出来的气息一样，带着凉意和暖暖的后调轻轻抚过金子涵红肿的手臂。

像春天的风一样。和风吹过，万紫千红便一点一点爬上少女的双颊。含羞的吐息，唤醒每一点沉睡的情绪，在身体里叫嚣，从发红的眼尾和耳根溢出来。

令人脸红的，少女的春天。

虽然我乐于欣赏金子涵偶尔孩子气的作态和窘迫，但看到她背过头疼着龇牙咧嘴的脸时，我还是决定将她解救出来。

“汪！”

外面的两人同时抬起头，喜悦一下子就勾上了她们的眉梢。

“Kim！”金子涵向我跑过来，激动地跪在我床前，用单手环抱住我，虔诚地亲吻着我的脖子。

我在她怀里难得地撒起了娇，虽然打架的时候没有过上脑子，事后想起来仍然因为害怕而心跳好快。

我不是什么勇敢的狗，我害怕很多东西，我害怕再也见不到金子涵，又害怕小猫咪受伤，我害怕痛苦，害怕离别，更害怕没有我的陪伴，金子涵又会变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我看到金子涵起身的时候用手背偷偷抹了一下眼睛，孔雪儿将她藏起来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

她没有躲开。

“金小姐。”漂亮姐姐的声音出现了，她指着金子涵垂下来的右手，好心地提醒，“狗狗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但是您的伤也需要好好处理才行。”

我呜了一声，担心地看向她的手臂，金子涵有些尴尬地把手臂往后藏了藏，向我摆摆手：“没事没事，Kim不要担心。只是……绊倒了。”

然而，正是因为金子涵这只“没事”的手臂，我们俩正大眼瞪小眼地坐在餐桌前。

“外卖怎么还不来？”金子涵移开眼睛嘀咕了一小声，心虚地避开我现在看到狗粮就要哭了的表情。

“Kim……我也是没办法呀，我也想给你改善一下伙食的，但是现在连我自己都没办法让自己吃饱，还是再忍耐一下吧。”

她无奈地向我展示打着石膏的右手，还故意晃了晃。

好吧好吧，我低下头扒拉了几口狗粮，脑子里却全是大块牛肉和鸡肉蔬菜饭的味道。

“叮咚。”门铃适时地响起。金子涵磨蹭地站起身，晃着她那两条大白腿，踩着卡通拖鞋懒洋洋地开门去了。

“你好，我是金子金瓜，手机尾号是82……”金子涵极为熟练地开始了她一日三餐的日常操作，像背课文一样念出自己的订单信息。

然而当她慢腾腾地抬起头准备去取餐时，却像是被电到了一样，愣在那里。

还是当狗方便呀，我光是闻着味儿就能猜到是孔雪儿，金子涵还傻兮兮地像电话客服一样说了那么多。

孔雪儿笑弯了眼睛站在门前，手里提着金子涵今天订的牛肉盖饭，也光着一双白嫩嫩的腿，穿着简单的浅粉色T恤和热裤。

于是金子涵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哪里了，好像看哪里都会让她难堪。

“今天下楼的时候遇到啦，就猜到又是你订的。”她把外卖拿在手里晃了晃，“自作主张替你取了，会怪我吗？”

金子涵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中，小小地说了一声“怎么会”。

“那我再帮你做一件事好不好？”孔雪儿凑近了歪着头仰着看她低下的眼睛，从我的角度来看，两个两脚动物都要亲在一起啦。

“汪！”我出声提醒她们还有小朋友在，金子涵也才慢半拍地退了半步。

孔雪儿却好像没什么感觉，自然地拉起了金子涵的手，带着她跨出了门。

“Kim也一起来哦。”她回头冲我眨了眨眼睛。

“汪！”迈着还不算灵敏的步子奔跑过去的时候，我闻到了门缝中飘来的牛肉蔬菜饭的味道。

牛肉！！！

我吐着舌头跑了起来，哈喇子都带着点欢快的幅度跳跃在空中。

我跟雪雪子凑在一起，她窝在我身边吃她的猫罐头，我则感动地享用起了这一个星期以来唯一正常的饭菜。

不是我太挑了，是金子涵把我养得太好。

孔雪儿的厨艺虽然不如金子涵，但显然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美味了。简直就是，女主人的最佳人选。

经过这次事件，我隐隐有了觉悟。必须得给金子涵和自己物色个对象了，金子涵的对象我的铲屎官。至少在我们俩一块儿玩完时不用再大眼瞪小眼，小眼盯外卖了。

在外人看来，我此刻是颇有些人性化地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孔雪儿。

孔雪儿正在给扭扭捏捏的金子涵盛饭，她做了方便食用的牛肉盖饭，和被扔在垃圾桶里的那种牛肉盖饭要好闻不少的牛肉盖饭。

扎着苹果头，穿着及臀白T，踩着一双海绵宝宝拖鞋的金子涵非常像一年级小朋友，固执且笨拙地用左手试图去挑战被汤汁软化分散的饭粒。

孔雪儿握上了她的手，从她手指里轻轻地抽出了筷子，在金子涵反应过来前塞给她一把勺子。

金子涵看了看勺子，又抬头对上她的眼睛，说了一声谢谢。

孔雪儿好心情地拍了拍她的头，笑骂了一声呆子。

金子涵嘿嘿地对她笑。

我看着相处模式日渐和谐的两人，陷入了沉思。

住在隔壁的好好邻居孔雪儿。会做饭，热情温柔，细心包容，有铲屎官经验。

还有一只布偶猫，这是加分项。

我少年老成地嚼了嚼颇为劲道的牛肉，满意地耸了耸鼻子。

后来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每到饭点，金子涵和我就无比自觉地迈着腿从阳台偷渡到隔壁，乖乖地坐在餐桌前等孔雪儿开饭。

孔雪儿也乐得照顾我们一人一狗，用她的话来说，一个人住还是有些太冷清了。

前几次金子涵还会蛮不好意思，爱面子地就要告辞。来得多了，金子涵和我就逐渐地轻车熟路了，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孔雪儿家呆着。

有时是晚饭后坐在她家地毯上看录影带；有时是孔雪儿打体感游戏，金子涵在一旁手舞足蹈地加油；有时是孔雪儿切了水果，用牙签串上喂给金子涵吃（她对逗弄金子涵的行为乐此不疲）；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和所有当代年轻人的通病一样，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人类把这种行为叫作同居，虽然我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居住在一起，她们也不曾发生在邻居友人之外的亲密行为。但我和金子涵也完全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倒也算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虽然两个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每次到了睡点回去时，我还蛮有些不舍的。

我相信金子涵也是这样。我能看到她想要伸出又缩回的手，能看到她在孔雪儿去厕所时调慢了的录影带播放速度，甚至能看到她转头向孔雪儿说晚安时眼睛里很少有的柔软。

记忆中金子涵和别人住在一起的时间不多。除了家人之外，我猜想，她过去十九年的借宿时长都超不过这一个月。

我有点心疼她。她好不容易交到了朋友。

然而，对于金子涵的心疼，在暑假快要结束前的那个下午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那是个热得发闷的下午，孔雪儿家的制冷设备突然短路，金子涵瘫在沙发上化成了一滩水，却宁愿吹着最大档的风扇也不要回家享受室内空调。

我热得直吐舌头，雪雪子把小小的身体缩在温度稍微低一点儿的角落里打盹，而孔雪儿则裹着浴巾冲凉去了。

金子涵一语不发地吹着风扇，耳边传来哗啦的水声，她平静地闭上了眼睛，好像水声的清冽也打在了她的身上。

“什么鬼天气……”金子涵忍无可忍地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本来想站起身去够桌上已经起了水雾的冰水，却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

“哎呀！”金子涵低呼一声，却在膝盖与地毯亲密接触之前眼疾手快地撑住了桌沿，然后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

“好险好险……”她一边喝着冰水一边念念有词地坐回沙发上。

我惊呆了地看着若无其事的金子涵。

刚刚发生了什么？刚刚是金子涵用缠着绷带的手撑住了桌子站起来吗？刚刚是她用那只手拧开了冰水的盖子吗？

我对人类的认识再一次刷新了，没想到金子涵这么憨憨傻傻的呆子也学会了人前一套狗前一套。

中午的时候是谁说拿不动汤匙非要人家孔雪儿给你舀汤的？

我持续着震惊一直到孔雪儿穿了一件淡黄的长裙走出来，摸着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金子涵的头问她今天有没有好一点。金子涵委屈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告诉她，她刚刚绊倒了，手又被弄疼了。

好家伙，我现在真想冲上去给金子涵的右手来一口，让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

但是我看了看被金子涵唬住，急得跳脚的孔雪儿还是忍住了。我有预感，也许我和金子涵再厚着脸皮多蹭几天的饭，我的新铲屎官就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