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也

【婧群像】人生果实

*是补档

一篇计划之外的温暖小文，标题是一部同样温暖的记录片。

cp包含：金孔、不可理喻、大虞海棠、妮刘而上、乃猫、徐紫茵x蔡卓宜

1/

掉漆的长途客车像喝了酒一样在山路上摇摇晃晃，时间好像在这三个小时的旅途里变得慢慢悠悠。

灰色的汽车尾气“噗”地吐出，然后顺着一阵轻轻的风，飘散在了道路两旁的绿荫里。

穿着白色礼裙、提着一个大皮箱的金子涵率先跳下了车，她满足地吸了一口带着青草味儿的空气，转身向站在车门的新婚妻子伸出了手。

神是爱着世人的。

虽然没有过盛大的、梦中的婚礼，虽然比起热泪盈眶的祝福，收获到的更多是不解和嘲讽。

但她们在神前有过真挚的誓言，并不是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也许生老病死和情感的变化都会使她们失去彼此，但她们却虔诚地许求美好的今后。

“我珍惜此刻，因为对于此刻的珍惜，我希望我们有一个，值得珍惜的未来。”

于是她们奔赴向美好的未来。

长途旅行的确是有些烦闷，再加上过道另一边放着一桶新鲜的鱼，孔雪儿下车的时候便有些晕乎乎。

金子涵牵着她的手，让她安心地跌进自己怀里，她甜蜜地吻上妻子头上白色的头花，对她说“我们到家了”。

2/

“家”的定义在每个人心中都不一样。

孔雪儿从前也幻想过，在大都市二环内的某条街道，有一间百平的套二。然后养一只带花斑的小猫，和一个会在早晨七点钟用湿润的亲吻将她唤醒的人，度过漫长的人生岁月。

但当金子涵逆着斑驳的光影，伸出手对她说“你要不要跟我走”时，她突然一瞬间，有了对于“家”理想的具象化。

她们在婧山里的家坐落于一片青绿色的田野之后，从山下的小镇绵延而上有一条柏油的公路。公路上人车稀少，偶有骑着天蓝色单车的少年风一样跑过。

每个星期六的上午金子涵会骑着摩托车载孔雪儿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杂货店的老板叫谢可寅，是一个笑嘻嘻的女人，喜欢喝得醉醺醺的坐在门外的榻榻米上，对着天空和路过的野猫讲话。

第一次去的时候，金子涵和孔雪儿被她吓了一跳，孔雪儿怯怯地躲在金子涵身后，却伸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去瞧她。

到了后来金子涵就知道了。她躲着女人往身上扒拉的手，朝店里面大声叫喻言的名字。

没过一会儿就从里面冒出来一个冷着一张脸的女人，站在背后将手从谢可寅的胳膊下穿过，像提小孩儿一样将她从地上提起来，不顾撒娇打诨地拖进室内。

五分钟后，刚刚还笑眯眯的老板苦着一张脸跟在喻言身后出来，委屈地抬头瞥了站得笔直的人一眼，哭兮兮地问：“你们要点什么……？”

喻言和杂货店老板的关系，没有人知道得清楚。有人说她们是远方表亲，有人说她们是很久的老朋友，有人说她们关系一般，只是共同搭伙地住在一起，有人说她们相爱多年。

金子涵对于他人的传言并不很感兴趣，但她知道一件事情：喻言有过一个辉煌又灰暗的曾经。

她是一位退伍的特种兵，从死人堆里挣扎着爬出来，拿过秘密的勋章，也有过很多黑暗的、鲜红的罪恶。

她有腿上的隐疾，但在她站立的时候看不太出来。

金子涵和喻言都不是话多的人，所以她们有时候也会霸占谢可寅的专属榻榻米，坐在麦香的风中沉默地喝酒。

喻言提过因为某些原因，她的神经曾一度非常敏感且脆弱，有时候从黑乎乎的夜里醒来，梦中的血红色让她恐惧得想要立马死掉。

“虽然这么说有些掉面子，但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她拯救了我。”

于是金子涵知道，她们也许并非是世人猜测的那些关系。

她们是彼此的互相救赎。

3/

金子涵和孔雪儿提着杂货和食物回到了小木屋，两个人默契地对视，然后轻声地笑了出来。

她们想到在山下的杂货店外，孩子脾气上来的谢可寅固执地要去救下路中间的白猫，却忽视了飞驰而来的货车。站得不远的喻言在谢可寅发愣的视线里猛地冲出去，两人一猫双双地跌入田野里。

鸣笛声响在耳边，然而比当事人更加害怕的却是冒着冷汗抖成筛子的喻言。

酷酷的特种兵没出息地哭了，谢可寅从她身上爬起来，手足无措地揉着她的腿，问她怎么哭了，是不是腿又疼了。

哭得稀里哗啦的喻言把腿上的人扒拉进怀里，骂她谢雪你这个笨蛋。

金子涵和孔雪儿在柴火味的炊烟中，坐在木桌前开始享受晚间的悠闲。餐桌中间那条白肚皮的鱼是金子涵挽着裤脚下河抓来的。

孔雪儿在岸上手舞足蹈地加油，金子涵就抓着一条鱼傻乎乎地对她笑，然后就被挣脱进河里的大鱼浇了一脸的水。

打湿的衣服被换下来晾在屋外，像一条蓝白色的旗帜，金子涵的肩膀上还搭着孔雪儿为她擦头发的毛巾。

风吹过堂前的贝壳风铃，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金子涵嚼着鱼肉打开了门，门外是一高一矮两个女人。

矮的那个睁着一双漂亮的会说话的大眼睛，脸上带着点肉，看起来很显幼。

高的那个长着一张拽拽的脸，抱着手臂站在门外，时不时对旁边的人翻一个白眼。

“你、你好，我是你们的邻居，虞、虞书欣。”

金子涵面露惊恐地看着这个声音又细又磕巴的女人，正在思考现在把门关上的可行性，那个高个子的女人就用手肘撞了撞她，叫道：“说话正常点儿，虞书欣。别把人儿吓跑了。”

于是，那个叫虞书欣的女人就冲金子涵甜甜地笑，用糖分超标的声音，指着旁边的女人说：“这个呢，叫赵小棠，别看她长得比我老，其实是我妹妹。”

“别，我可跟您没有这层关系。”

金子涵看着从自我介绍就开始讲相声一样斗起来的两人，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大概都是有趣又好相处的，性格完全可以一眼看出来。

后来，每到饭点，两姐妹就带着自己的饭准时来敲门，然后吵吵闹闹、毫不见外地跟金子涵孔雪儿坐在一起。

据虞书欣本人说，她和赵小棠只是太孤单了，想要认识更多的朋友。

赵小棠翻了一个白眼，打断了她。

“我只是不想单独承受虞书欣的吵闹。”

于是她们又开始吵起来。

4/

“有时候她也挺像一个姐姐的……”

虞书欣不在的时候，赵小棠就很安静。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点和虞书欣在一起时没有过的落寞和温柔。

虞书欣和赵小棠是异父异母的姐妹，她们是重组家庭，然而父母却都双双在车祸中去世。

她们回到婧山的时候还是十多岁的年纪，那个时候虞书欣比赵小棠高半个头，她一个人扛着大半的行李，然后在碧蓝的天空下把红着眼睛不知所措的赵小棠抱进怀里。

“小棠放心，还有姐姐在。”

那个时候赵小棠还奶声奶气地叫虞书欣姐姐，她把头埋进虞书欣的胸前，细小的声音被捂在衣服里，她说，“姐姐，你会像爸爸妈妈一样丢下我吗？”

虞书欣摸着她的头，红着眼睛看着她说：“不会，永远不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嘁，谁要跟虞书欣永远在一起啊。”赵小棠红着耳根掰过头，嫌弃地说。

“可是我们不是姐妹吗……？”年上的姐姐反而泪眼汪汪。

“都说了，我才不要跟你当姐妹！”赵小棠气呼呼地站起身跑掉。

虞书欣端起空盘子匆匆向两人告别，然后“妹妹妹妹”地追了上去。

金子涵和孔雪儿相视一笑，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能这就是……青春期吧。”

5/

又是一个周六的上午。

金子涵将摩托车停在杂货店旁，笑着帮孔雪儿揉了揉因为陡峭的山路而被嗑得有些疼的屁股。

孔雪儿转头红着脸打了金子涵一下，然后跑到杂货店门前和谢可寅一起玩猫。

自从救了小猫之后，谢可寅就用坐在榻榻米上逗猫来代替喝酒。

喻言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这种变化，谢可寅虽然正常了许多，但金子涵总觉得喻言看猫的眼神带着点嫉妒的痛恨。

金子涵和孔雪儿买完了东西，正在和抱着猫咪亲亲的谢可寅说再见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猫猫！”

谢可寅怀里的白猫喵了一声，然后不管不顾地跳下来，飞快地一下子窜进了门外女人的怀里。

“担心死我了……”看起来很严肃的女人此刻却露出了宠溺的神情，她抱着猫咪蹭着它的脸，弄得白猫也甜甜地笑了起来。

“谢谢你们救了我的猫，我找了她好久，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她的叫声。”

“没事没事。对了，我救下它的时候它后腿受了伤，虽然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你还是要注意一下。”

“我会的。我叫乃万，是镇上高中的校长，如果你们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乃万校长，对着人说话，和对着猫说话，简直像是两个人。

是不是因为要教育学生所以才会这么严肃呢？

还是乃万校长比起人，其实更喜欢猫咪一些？

金子涵开始漫无边际地遐想。

乃万抱着她的猫走了，猫趴在她背上，对着杂货店里的众人人性化地挤了挤眼。

只有金子涵看到了。

难道乃万校长的猫咪其实是人？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在这个念头冒出的第一瞬间，金子涵就甩甩头把它否定了。

离开的时候，谢可寅还哭唧唧地挂在喻言身上跟她抱怨自己的猫没有了。

喻言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不就是猫吗，等我一会儿上山去给你抓一个。”

于是谢可寅哭得更厉害了。

5/

乃万校长的高中是镇上唯一的高中。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位老师。

一位徐老师，包办了理科；一位蔡老师，包办了文科。

徐老师是那种高挑而大气的女人，说话很温柔，声音细细的，带上眼镜之后，有种说不出的知性美。

蔡老师是那种甜美而乖巧的女人，笑起来像一颗蜜糖，眼睛弯弯、酒窝也弯弯。念诗的声音带着点软糯。

徐老师和蔡老师住在教师宿舍，虽然说是教师宿舍，其实就是一间普通的房子。

有时候徐老师没有课，就买来奶茶，靠在蔡老师的班外，等她下课；有时候蔡老师没有课，就蹲在徐老师的办公室里切水果，等她下班。

徐老师有一把木质的吉他，周末的时候，她就坐在操场上给蔡老师弹她新写的情歌。后来十六七岁的少年们被音乐吸引，一窝蜂似地跑过来起哄，然后蔡老师就红着脸躲在徐老师身后，徐老师便开始一本正经地上音乐课。

刘令姿是少年之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个。

6/

刘令姿今年十七岁，高三。

金子涵和孔雪儿第一天搬来的时候，就看到怯生生的少年在偷偷看她们。

少年被发现之后，憋红了脸问她们。

“城市是什么样呢？怎么样才能去婧城呢？”

于是金子涵为她描绘自己眼中的城市。

“那里的土地平整得像是天空一样，不用爬上爬下，毫不费力。

那里的建筑都特别的高，像是要插入到云端，几百个人都住在同一栋楼里。

人们非常的繁忙，汽车就和麦田里的麦穗一样多，还有地铁、火车、飞机，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

“那城市里的人快乐吗？”

金子涵想了想，看着孔雪儿，回答道：“有的人快乐，有的人不快乐，有的时候快乐，有的时候不快乐。

而我觉得，它让我有点儿不快乐，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既然并不快乐……那她为什么不回来呢？”

“谁？”

“姐姐。”

刘令姿的姐姐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天气回来了。

她将越野车停在路边，想了想，还是踩着积水的道路，走下了车。

高定的西装被雨水打湿了，皮鞋里进了水，但走在路上，她还是忍不住在笑。

独自笑了一会儿，又忽然烦恼起来，她不知道刘令姿还认不认得自己，还会不会想念自己。虽然每年都会寄去钱和信件，但在城市里天不怕地不怕、叱咤风云的小曾总还是避免不了近乡情更怯的紧张。

曾可妮推开门的时候，刘令姿正在做题，尽管她并不擅长数学，但还是咬着指甲演算了一遍又一遍。

上一次金子涵告诉刘令姿，去到城市最好的办法就是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她要去大学，要去城市，并不是为了理想啊、生活啊什么的。她只是单纯的，有点想她的姐姐。

曾可妮小心翼翼地喊了她的名字，刘令姿唰地一下抬起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跑向曾可妮的时候，还被桌角绊了一下，摇晃着扑倒在她怀里，大声地、委屈地、无助地哭着喊疼。

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独自一人的孤独都哭出来一样。

曾可妮也落了泪将她圈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曾可妮换下湿透的西装，穿了刘令姿的衣服，两个人都手长脚长的，倒也刚刚合适。

“彤彤，跟我去城里吧。”

曾可妮端着刘令姿煮的热气腾腾的姜茶一边喝一边问她。

“可是姐姐，你为什么不回来呢？你瘦了好多……子涵姐姐说，在城市里生活会很辛苦，你不要这么辛苦好不好？”

“以前是很辛苦，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我已经，有一点带着你生活的能力了。

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但是你还很小，我希望可以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想带你去好多地方，和你一起做好多事情，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我想带给你的美好。

等到那个时候，如果你仍然怀念这里的生活，我们就回来好不好？就像你说的子涵姐姐、雪儿姐姐和其他人那样。

我们，有的是时间。”

刘令姿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曾可妮话语中的意思，但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因为不管去哪里，只要她们在一起，在单纯的少年心里，就是“美好”一词所能囊括的全部含义。

7/

刘令姿的告别聚会是在谢可寅家的杂货铺里开的。

“反正你这里空间大，吃的喝的用的都有。”赵小棠是这么说的。

谢可寅倒也干脆，大手一挥就弄出个像点样子的聚会来。

于是，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金子涵吐着白雾，牵着孔雪儿的手推开了半掩的门。

谢可寅正在和赵小棠、虞书欣凑在桌上打牌，三个语言能力优秀异常的人，把斗地主打出了辩论会的感觉；而喻言从厨房里又端出来一盘水果，默默给谢可寅的水杯加了凉好的水，然后被嗑瓜子吵架的人一口喝掉；乃万校长抱着她的猫在角落里说话，猫咪的腿伤已经完全好了，毛发因为心情愉悦而光亮柔顺；蔡老师靠在徐老师身上，眯着眼睛假寐，徐老师在她耳边轻轻地唱歌；曾老板财大气粗在开红酒，令姿弟弟拉着她的衣角，小声地跟她说，未成年不能喝酒。

房间里的暖气像是温暖的手掌包裹住顶着细雪走过来的两人，金子涵温柔地看向孔雪儿眼底，看到了同样的稀碎阳光。

于是她们奔跑着，溶进了人群里，在暖气的嗡嗡声和所有人的笑声中扣紧了彼此的手。

一月，金子涵的新书终于完成了。

她将手稿交给了带着绿松色贝雷帽的邮递员，对他笑着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孔雪儿在屋里叫她进来吃饭，虞书欣踩着梯子往她们的小木屋上挂红色的灯笼，赵小棠在底下虚虚地护着她，担心地叫她小祖宗。

于是金子涵转身向他说了再见，轻盈地、雀跃地跑向了她和孔雪儿的家。

她们温暖的、余生的家。

“以一颗种子形态破土的我们，是上一段人生之树最珍贵的硕果。

我们发芽、我们生长，我们会经历风雨、然后有阳光雨露。

成长的过程并不顺利，但也绝不痛苦，有时候快乐，有时候不快乐。都是人生自然发展的磕磕绊绊。

我们遇见谁，结出什么样的果。

我们爱上谁，也开始期待下一颗硕果的成熟。

风吹落了枯叶，枯叶滋润了土壤，土壤帮助了果实，缓慢而坚定地生长。

我们都是这样，在各自的土壤里，缓慢而坚定地生长。

并且成为彼此的风。”

                                

                                            ——金子涵《人生果实》

END

PS：“风吹落了枯叶，枯叶滋润了土壤，土壤帮助了果实，缓慢而坚定地生长。”来自电影，其它都是我瞎编的。

“我珍惜此刻，因为对于此刻的珍惜，我希望我们有一个，值得珍惜的未来。”这个来自奇葩说蔡康永老师。